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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 鹰扬

  第49章 鹰扬 (第1/2页)
  
  黎明,鸿霞起伏。
  
  天色苍茫,云海翻腾。
  
  一轮旭日东升,曙光布满天穹,朔风漫卷。北方原野的青黄草木,在塞外狂沙的摧折与凌虐之下,姿态显得卑微、刚毅而又倔强,无处不散发着冬日特有的凛冽,映衬出一片浩渺浮光。
  
  天圣二年的正月,晋阳内外,格外燥冷。此时,元旦刚过,寒冬时节的一抹萧杀,就在这阵阵冷风的烘托下,迅速弥漫开来。
  
  直至十二日入夜,漆黑的夜里,突然刮起了极其罕见的东南风,树上的残枝败叶,皆被一扫而空,大风召唤即至,无数如怪兽般的彤云,在天上来回翻滚着,向着晋阳上空压来,时不时飞过一群乌鸦,发出瘆人的叫声,更为这座大周帝国广袤北端疆域的靖北王城增添了几分苍凉,衬托出一大片阴森森的寒气,不,准确地说,是杀气!澎湃的杀气!
  
  不一会儿,黑云褪去,霞影毕现,天色才蒙蒙放亮。
  
  风声猎猎,吹拂得王宫城头大旗飞扬,靖北武士执刀肃立。
  
  晨曦之下,秦王宫一派沉寂。
  
  这座矗立在晋阳城东北中央轴心一带的王宫藩邸,本是萧长陵为任城王时的“镇北将军府”,之后又先后更名为“征北大将军府”、“骠骑将军府”、“太尉府”、“大将军府”、“大元帅府”,直至萧长陵正式受封秦王,才在原有将军幕府的基础上,征发数十万兵丁,予以扩建,历时三载,终于落成如今的秦王宫。
  
  说是王宫,然其整个宫城的雄伟程度与富丽堂皇,不仅无法与上京皇宫相媲美,甚至还不如远在南境的丹阳行宫阔气;除去日常用来办理军机要务的东西两苑,秦王宫内,另建有梧桐坊、兴庆堂、大安殿、宁清阁、玄元参天楼及沉香亭等建筑,多有侧殿,配以亭台楼阁,占地三百余亩,而在王宫外郭城东垣又增筑了一道夹城,如同一柄利刃,将王宫与大将军府从中劈开,至于王宫南端的夹城,则与“天柱上将行营”相衔相接。
  
  王宫,西苑。
  
  直至是日清晨,天光逐渐放晴。日色笼罩下的秦王宫,草木葱茏,树影斑驳,于丛丛绚烂花卉之中,散发着最后一抹浓绿;一时间,西苑深处,无不飘着梅花的幽香与芬芳。
  
  花气袭人,穿过高大挺拔的白杨林,绕过湖光潋滟,鸳鸯水鸟双宿双飞的沧浪池,一进王宫西苑,原本方才树木茂盛,郁郁葱葱的美景,瞬间一扫而尽;此时此刻,除去最外面一圈林木依旧如故以外,里面的地势情形,均已大变:
  
  两道直直耸起的土梁假山,自南向北,纵贯而去,一条水流涌动的小溪,夹在土丘中央,蜿蜒流淌;而那两道土梁坳子,越往北便越相互靠拢,平坦的地面,也是越来越少,在最狭窄的交叉口处,两座石亭分立,隔溪水相望,呈犄角之势。
  
  寒冬未过,王宫西苑里面,虽没什么凤阁龙楼,然则山水相依,丽色清幽,各种野物鸟兽奔行其间,真真仿佛人间仙境一般;若是在沙场上打磨十几年的名将宿将,见此情形,根本不用旁人去解释,便能瞧出其中的奥妙所在。
  
  没错。
  
  整座西苑,竟似是被万千人力,生生改造成了一幅缩减了不少倍数的山川河流形势图,或者说,是一幅小规模的北境地形图。不用说,这样的布局,这样的安排,一定是出自那位功勋盖世,威震天下的靖北之王的手笔。
  
  远处,一标身披玄铁黑甲,手执描金长枪的靖北卫队,阔步前行,穿过了被两座土梁硬生生挤压出来的“雀鼠谷”,转过代表燕京以南战略要地的“松亭关”,沿着那条象征着“滹沱河”的潺潺溪流,径直向北行去。
  
  云雾渐渐散去,晨起霞光万丈。廊下都挂起了水锥,无数晶莹剔透的霜棱,垂落在宫墙之下,在逐渐升高的阳光中,缓缓消融;而这个时候,宽敞的靶场正中,鼓声隆隆,旌旗飘飘,借着劲急的风声,猎猎翻卷,簇拥着月台顶端的那一面“萧”字王旗。
  
  白昼如耀,靶场中央,伫立着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,手执一张铁胎宝弓,长身玉立,岿然不动,仿若风干千年的岩石,矗落于峰峦顶层,历经风霜雨雪,仍是一如既往的坚毅有力。
  
  这是一位高大英俊,风神秀彻的白衣男子,头束一顶白玉发冠,冠带系于颌下,轻轻打了一个八字结,一身扎束整齐的白衣劲装,衣襟左右,饰有两行横条式云蟒细纹,显得分外醒目。
  
  靖北之王的脸上,没有半分笑容,目光如箭,仿佛要直直射入所有人的心房,带着一抹毫不掩饰的凌厉与霸气;统帅的威仪,是与生俱来的气度,与年岁无关,与阅历无关。特别是此时此刻,当他不苟言笑,静立如松之际,其气场更是空前强大。
  
  萧长陵的半张面颊,全数掩盖在一双闪耀着犀利光芒的眼眸深处,额上两道长剑似的眉宇,斜斜飞入鬓角的几缕乌发中,频添了一股凛然杀气;那不怒自威的气势,飘逸洒脱的长发,以及他那奇异的墨色瞳眸,清俊挺拔的黄金身材,配上一张堪称绝色的脸,意态潇洒,如芝兰玉树,光风霁月,说不出的高贵与冷峻……
  
  时下,站在西苑靶场射箭的萧长陵,一次次将铁胎宝弓张开,一次次将箭射中靶心。只见,红色的靶心之上,三箭环绕,依次列开,呈现出一个极其优美的“品”字形状。
  
  靶场上,萧长陵挽弓习射,靖北兵士于百步开外宿卫,故而,他的身畔仅止三人,一位平北将军桓欷,一位并州刺史陆勣,还有一位,并非靖北部曲,而是北渝营州刺史冯弘派遣求援的使节。
  
  场间,桓欷是大将,陆勣是刺史,此刻看着萧长陵站在那儿,不断地张弓放箭,尽皆不语,只是静静地凝望着那一抹身穿白衣的背影,注视着靖北之王弯弓搭箭的雄姿,一言不发。
  
  终于,还是使节率先开口,打破了靶场之上一潭死水般的沉寂。
  
  “秦王殿下,渝军攻打玄菟,甚是紧急,冯刺史恳求殿下火速出兵,以解营州之危,不然……”
  
  未等使节把话说完,只听见,“飕”的一声,萧长陵举弓张弦,再次放出一箭,羽箭激射而出,矢弧划破阵阵冷风,正中箭靶红心。
  
  他一袭白衣,目光如炬,腰畔承影剑,靴履未染毫尘,仿若游走于银河深处;忽然,萧长陵微微抬眸,极其冷冽地勾唇上扬,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浅笑,似乎潜藏着睥睨天下之意。
  
  “渝军共有多少兵马?!”
  
  “四门皆有渝军攻城,兵马不下七万,公孙归彦亲至城下,吕鲂、赵葵为前锋,据探,吴曦大军即刻就到,望大王速速发兵救援,稍迟,恐怕渝军就要破城了。”使节的神色与语气,显得异常焦急。
  
  众人望见,萧长陵独自一人,直挺挺地立在当场,白衣猎猎翻卷,铁弓缓缓放下,靖北之王那对幽邃的双目之中,仿佛刺出了一柄中天利剑,剑光横贯日月。
  
  “嗯,孤知道了,来人,带使者到馆驿歇息。”萧长陵一脸平静,冷冷说道。
  
  “秦王殿下,这……”使节满是诧异,有些不可置信。
  
  萧长陵冷笑。
  
  “此事……孤自有决断,贵使远道而来,一路舟车劳顿,还是先到馆驿歇着吧。”
  
  此言一出,使节顿感五雷轰顶,感觉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折辱,甚至有些无地自容;很明显,这位靖北之王,已经公开在下逐客令了。
  
  于是,使节脸色遽变,一改先前的低眉顺目,语气逐渐变得强硬起来。
  
  “秦王殿下,您莫非是要见死不救吗?!我家主公诚心归附,如今身陷险境,殿下竟然袖手旁观,难道尔等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吗!”
  
  “放肆!”桓欷目光炯然,按剑逼视使节。
  
  正在此时,只见,萧长陵仰天大笑,笑声之中尽显豪情。
  
  忽而,一袭白衣的秦王萧长陵,倏乎转过身来,一双鹰目凛冽似刀,划过两道冰寒至极的刀芒,冷冷地钉在使节清瘦的脸颊上;他傲然举起长弓,不慌不忙地拈弓、搭箭,扯动弓弦,泛着青芒的箭尖,紧紧地锁定在使节身上。
  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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