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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 追根究底,杀心自起

  第40章 追根究底,杀心自起 (第2/2页)
  
  ……
  
  整个宫廷就是筛子,今晨的事,不多时,就传开了来。
  
  朝臣、内臣们很快便得知发生了什么事。
  
  李太后自然也后知后觉。
  
  朱翊钧到慈宁宫的时候,只看到一地的瓷器碎片,桌倒椅翻。
  
  以及怒火冲天的李太后。
  
  朱翊钧没有第一时间上去请安,反而将随侍左右的冯保拉到一旁。
  
  小声说道:“大伴,我娘亲这是?”
  
  冯保心情同样极为糟糕,现在三人可以说是,被高拱挤到了一根绳上。
  
  他仍保持着清醒,恭谨道:“陛下,娘娘是听了礼部上的尊号,有些不悦。”
  
  读作不悦,写作勃然大怒。
  
  朱翊钧皱眉:“礼部的奏疏,到司礼监了?”
  
  冯保点头:“今晨礼部部议完,便由元辅票拟通过了,因为不涉别部,所以也无需廷议。”
  
  “至于现在……已经被通政司送去了慈庆宫。”
  
  冯保说完,就闭嘴了。
  
  两人默默站在门前,一时无语。
  
  二人心中都清楚,这份奏疏,一旦到了慈庆宫,就没有阻拦的可能了。
  
  陈太后一定会批准这道奏疏。
  
  朱翊钧能不能否决呢?
  
  否决总得有理由,是嫌李太后的尊号低了?还是嫌陈太后的尊号高了?
  
  前者的话,只会是通过这道奏疏,而后高拱继续给两位太后加尊号。
  
  如此水涨船高,李太后两字,陈太后就四字,李太后四字,陈太后就六字,永远被压一头。
  
  而若是后者,敢嫌嫡母尊号高?这就是不孝!
  
  这个能大到能废帝的名声,没人敢碰。
  
  那若是明说,要求两宫尊号一致呢?还是那句话,只要陈太后说一句不尊嫡母,是为不孝,问题就太大了。
  
  地位在人之下的时候,什么态度都太过无力。
  
  朱翊钧问道:“元辅致仕的奏疏,也被陈太后驳回了吧?”
  
  两人打配合是肯定了,就看到什么程度了。
  
  冯保摇了摇头:“被陈娘娘留中了。”
  
  朱翊钧一怔。
  
  旋即反应过来。
  
  没有驳回,看来二人也不是多么紧密的合作关系,否则陈太后直接驳回就是,也不必借此拿捏着高拱。
  
  朱翊钧没再说什么,就要进去看李太后。
  
  突然,冯保叫住了他:“陛下!”
  
  朱翊钧回过头。
  
  冯保躬身一拜:“身体要紧,陛下好好劝劝娘娘。”
  
  朱翊钧深深看了冯保一眼。
  
  这老家伙,现在知道怕了,知道求自己支持了?
  
  朱翊钧点了点头:“朕会好好劝娘亲的。”
  
  “冯大伴不妨去司礼监多看着点事。”
  
  冯保躬身告辞。
  
  朱翊钧也转身推门而入。
  
  “娘亲,孩儿来给您请安。”
  
  李太后一言不发。
  
  朱翊钧默默将地上的椅凳扶正,瓷片踢开。
  
  李太后终于回头看了一眼,忍不住关切道:“瓷片划手,让宫人来便好了。”
  
  朱翊钧没有停止动作。
  
  他一边归拢,一边说道:“没让娘亲心情顺遂,动了真怒,是我这做人子的错。”
  
  “让下人收拾,哪能弥补孩儿的罪过。”
  
  这作派,多少让李太后消了些气。
  
  她从鼻腔里哼了一声:“不管我儿的事,是慈庆宫那……”
  
  民间养成的习惯,动真怒了差点,本能口出污言秽语。
  
  见到面前时儿子,忙改口道:“是姐姐太过份了!”
  
  朱翊钧没有接话。
  
  李太后继续道:“我们娘俩,顾念她久居别宫,还特意把慈庆宫腾出来给她。”
  
  “现在好了,非但不领情,还为了求个尊号,勾结高拱,不让他致仕!”
  
  朱翊钧继续静静听着。
  
  李太后似乎有一肚子委屈:“这就罢了!我大不了忍让她!”
  
  “可那高拱是什么人?”
  
  “竟然要废除司礼监,还要限制皇帝的权力!”
  
  “她身为嫡母,难道半点不为你考虑吗!”
  
  “简直是……简直是……”
  
  朱翊钧听到这里,突然抬起头。
  
  他打断了李太后。
  
  语气很轻,很平淡地问道:“娘亲,陈太后被皇考赶去别宫,您有没有推波助澜?”
  
  李太后抬起头。
  
  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儿子。
  
  她张了张嘴,抬起手指着皇帝:“你……你这是在怀疑为娘先惹的她?”
  
  朱翊钧站在原地没有动作。
  
  不置可否道:“若是娘亲所说的为了尊号,儿也可以为她上,犯不着勾结高拱。”
  
  “孩儿只是,想不明白,请娘亲解惑。”
  
  李太后颤颤巍巍放下手,眼眶微微湿润。
  
  终于失态道:“好啊好啊,现在出了问题,都往我身上找原因了!”
  
  “我含辛茹苦将你养大!”
  
  “世宗八子七折,先帝连连丧女,宪怀太子五岁就死了!”
  
  “我生怕你受了逮人暗害,遭了丁点阴毒。”
  
  “我儿现在倒是长大了,反而懂怪罪起娘了!”
  
  “就因为她跟高拱勾结,让你不安,你就要归责到我!?”
  
  她坐在床头上哭诉连连,似乎将今日的委屈都尽数怪罪到自家儿子头上。
  
  眼见儿子没有动作,反而心下更是难过。
  
  门外值守的蒋克谦、张鲸更是离得远远的,不敢多听分毫。
  
  “好了!”
  
  毫无征兆的一声低呵,在房间内响起。
  
  李太后愕然看向他。
  
  从未意想到自己儿子会对自己这个态度。
  
  她浑身颤抖起来,情绪显然已经控制不住。
  
  朱翊钧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。
  
  他在李太后惊愕的目光中缓缓走近。
  
  因为年纪的缘故,哪怕李太后坐在床头,也与朱翊钧差不多高。
  
  他伸出双手。
  
  捧着李太后的两边脸颊,伸出拇指轻轻擦掉泪痕。
  
  额头贴近,触着李太后的额头。
  
  声音近乎颤抖着开口道:“娘亲。”
  
  “孩儿都记得呢。”
  
  “孩儿怎么会忘了,娘亲是如何护住的孩儿。”
  
  “一夜安寝,娘亲要探视四五次。”
  
  “但有哭声,娘亲便呵斥冯保、张宏等人,将儿子脱光,检查个底朝天。”
  
  “到嘴里的吃食,娘亲甚至先替孩儿尝过一遍。”
  
  “这些事,孩儿哪里能忘?”
  
  “娘亲以抚育为慈,儿亦以奉母为孝。”
  
  “方一登基,便有心恩荫国丈。”
  
  “日日勤学,只盼不让娘亲失望。”
  
  “恳恳视朝,只盼早日为娘亲遮风挡雨。”
  
  “如今……如今……”
  
  “高拱逼我,嫡母迫我,朝臣孩视于我,孤苦无依,除了娘亲,还有何人!?”
  
  “娘亲为外朝所忌,受内臣所欺,遭正宫所辱,零丁无靠,除了儿臣,还有何人!?”
  
  “你我孤儿寡母,相依为命,哪里容得半点猜忌?”
  
  李太后面对皇帝突然作色,呆呆地愣在了原地。
  
  朱翊钧在她的注视之下,一字一顿道:“娘亲养育我十载,孩儿都记得。”
  
  “如今,孩儿继位登极,娘亲以后,还请放心由我奉养。”
  
  “话,且诚心与孩儿说;事,也放手交给孩儿做!”
  
  “相信朕!”
  
  说罢,朱翊钧退后下拜。
  
  不被注视的眼眸中,划过一丝决意。
  
  外廷也就罢了,如今宫里锦衣卫和东厂都再无掣肘。
  
  是真当他不敢下黑手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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