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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 赦赏天下,云行雨洽

  第46章 赦赏天下,云行雨洽 (第2/2页)
  
  又是出了何事?
  
  人群中的陶大临悄然矮了矮身子,露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暑热状。
  
  余有丁看了一眼申时行,只得到一个点头,当即放下心来。
  
  更多的则是讲视线放在高拱与张宏身上来回游移。
  
  张宏被喝止,只是转头看了一眼,并无多余表示,似乎喊的不是他。
  
  倒是张居正,出面挡住了高拱:“元辅,注意体统,不要胡乱抓咬。”
  
  他一出面,高拱立马反应过来。
  
  果然又是张居正与他为难!
  
  这次又是什么?
  
  用皇帝中旨来拉拢勋贵和摇摆的朝臣?
  
  好个张居正。
  
  出门才说要朝局为重,现在竟然撕破脸皮到这个地步!
  
  真是拿他当猴耍!
  
  高拱冷哼一声:“我吏部、内阁,从未奏请过这两道奏疏!”
  
  “此贼宦当众矫诏,罪不容诛!”
  
  他牢牢抓住矫诏这一点,决口不提中旨,是为了方便各个击破。
  
  同时也将事情闹开,好传到陈洪耳中,让两宫出面,为认定此为矫诏,留个扣子。
  
  但,事情自然不会如他所期望的那般。
  
  张宏终于出声解释道:“元辅这可是冤枉咱家了,咱家奉的是陛下圣旨、两宫懿旨,何来矫诏一说?”
  
  “至于元辅奏没奏请过,就不是咱家的事了。”
  
  高拱悚然一惊!
  
  皇帝跟两宫懿旨!?
  
  怎么可能!
  
  他下意识就要呵斥:“奸宦……”
  
  刚一出口,他突然意识到什么。
  
  脖颈有些僵硬地挪向张居正,又看了看皇帝。
  
  看到二人表情的一刻,他的心猛地就沉到了谷底。
  
  昨夜陈洪才到他府上,跟他传达了陈太后的意思,不可能今天毫无征兆就变卦。
  
  只能是……
  
  他不可思议的目光,扫过张居正、扫过皇帝、乃至于跨过层层殿阁,看向不在当场的李氏、冯保等人。
  
  这些人,竟敢威逼当朝太后!?
  
  怎么敢的!?
  
  他正在惊骇之中,张宏突然出声催促,看向杨博:“杨尚书,该接旨了。”
  
  高拱也下意识回头看向杨博。
  
  看到那位彳亍犹疑的兵部尚书,他陡然发现,自己已然站在悬崖边上了!
  
  不行,不能让杨博来选,这个老东西就是墙头草,眼里根本没有大局。
  
  他眼神示意左给事中涂梦桂,让他将这旨封驳。
  
  并再度打断了张宏,想夺回主动权:“即便如此,不经内阁票拟,便是中旨,乱命也!”
  
  左给事中涂梦桂得了暗示,立刻出列,就要动作。
  
  俨然要配合着在程序上作文章,将这两道诏书挡回去,搅黄今日的封赏。
  
  但,涂梦桂正要开口之际。
  
  突然,成国公朱希忠踏步出列。
  
  手中的礼杖往地上猛地杵了三下!
  
  兀地一声,似低喝更似咆哮:“首辅高拱!安敢君前失仪!”
  
  朱希忠宛如一头病虎,突然作色,周遭金吾卫不约而同将礼杖往地上一杵!
  
  砰!
  
  砰!
  
  这突如其来的声威所有朝臣都吓了一跳!
  
  多少年了!好久没听到纠仪官当众呵斥朝官了!更何况是当朝首辅!
  
  所有人都下意识向朱希忠看去。
  
  只见这位往日如同一只病猫的勋贵,此刻霍然睁开了双眼,正死死盯着他,一双眼睛透露出经历过沙场的凛然气势。
  
  高拱也被惊得不行,却毫不示弱,陡然咆哮道:“住嘴!此地哪有你说话的份!”
  
  他自然不怕,但涂梦桂左右看了一眼死死盯着他的金吾卫,已经上前要将他请走的锦衣卫。
  
  思量片刻,缩了缩脖子,还是乖乖被请离。
  
  “好了。”
  
  就在正激烈之时,皇帝玉音突然插入场中,化解了所有紧张气氛。
  
  朱翊钧温和地安抚道:“如今暑伏渐深,正当早些赦赏完,早诸位臣工躲个清凉才是。”
  
  他笑着眯起眼睛,看向杨博:“杨卿,事出匆忙,这确是中旨。”
  
  “杨卿也可不接,总归是我母子三人的疏忽。”
  
  杨博此时已经是满头大汗。
  
  他突然意识到,什么叫上下一日百战。
  
  这才登基多久!
  
  他杨博就像鸭子一样,被几方赶着跑!
  
  高拱、张居正他能理解,今日皇帝又是怎么回事?
  
  俨然一副得了两宫支持,又放出了勋贵这条狗的样子。
  
  这就罢了,你去对付高拱啊,找他杨博做什么?
  
  还进内阁?他马上就要致仕的人了!
  
  正在脑海中天人交战,突然感觉身后被人捅了一下。
  
  杨博回头,看到张四维挤眉弄眼。
  
  这才反应过来,合着是给这小子占坑呢!
  
  杨博悄悄抬起头,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。
  
  皇帝一脸笑眯眯,似乎不在乎他怎么选。
  
  高拱面色铁青,透露着一股失去掌控的不安。
  
  张居正微微颔首,示意着他该如何抉择。
  
  他福至心灵,突然意识到,皇帝跟张居正已经达成了共识!
  
  皇帝、次辅、两宫、勋贵……这哪里是寻他帮助,分明只是给他一个机会!
  
  想到这里,杨博终于作出反应:“天恩浩荡,臣愧领!”
  
  这话说完,他长出一口气,不敢去看高拱眼神,埋着头做起了骆驼。
  
  这一声接旨,仿佛破去了高拱的金身一般。
  
  朝官纷纷明悟。
  
  尤其是事不关己的,更是悄然站远高拱的门生故旧。
  
  张宏送出旨意后,又展开一道:“升礼部尚书,吕调阳,为太子太傅,领文华殿大学士,奉诏之日起,入内阁办事!”
  
  “升吏部左侍郎,张四维,为礼部尚书,总裁世宗实录!”
  
  二人毫不犹豫,领旨谢恩。
  
  高拱冷眼看着张四维。
  
  他此刻哪里还不明白。
  
  中旨归中旨,但毕竟是封赏,除了铁杆,谁能拒绝?
  
  更何况,如此更显出了他高拱的弱势,恐怕铁杆看了这一幕,也不再是铁杆了。
  
  “……工部尚书朱衡,加太子太保!”
  
  高拱突然忍不住笑了。
  
  高明啊。
  
  连朱衡都有份。
  
  当所有人的接了封赏之后,若是再有人说中旨不合规制,那就真是与所有人为敌了。
  
  这手段还真是阴损。
  
  又是好一阵封赏,从各位翰林、侍郎,到大理寺卿、国子监祭酒等小九卿,泰半都有封赏。
  
  “左都御史葛守礼,加太子太师!”
  
  这道封赏一出,众皆惊呼。
  
  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,这一局针对的就是高拱。
  
  要么罢官,要么直接动武。
  
  可葛守礼此人,分明是高拱的左膀右臂,如今竟然也得了封赏!?
  
  这一下,连高拱的朋党也惊疑不定起来。
  
  高拱没去看神色焦急的葛守礼。
  
  当他发现陈太后已经被这些人解决的时候,他便几乎不抱有期望了。
  
  方才让给事中封驳,已经是下意识的挣扎。
  
  等看到金吾卫和锦衣卫虎视眈眈的时候,等看到皇帝的中旨被纷纷接下的时候。
  
  他就明白,大势已去。
  
  高拱叹了一口气。
  
  让摆摆手,让葛守礼不必再纠缠。
  
  而后便闭上眼睛等候宣判。
  
  “改文渊阁大学士,高仪,为建极殿大学士,加太子太师!”
  
  “改建极殿大学士,张居正,为皇极殿大学士,加左柱国!”
  
  高拱闭着眼睛静静听着。
  
  建极殿大学士是次辅,皇极殿大学士是首辅。
  
  高拱就在皇极殿大学士的位置上,如今却再封一个。
  
  用脚指头也知道,之后会发生什么。
  
  这点情面都不留,看来是要罢他的职了。
  
  不,不对。
  
  若是要罢他的话,不需要将葛守礼当牌坊一样竖起来,安抚他的故旧。
  
  如此求稳,恐怕……是要杀他高拱啊!
  
 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。
  
  这就是皇权。
  
  不经限制,他堂堂首辅之尊,面对一张薄纸,竟然还无还手之力,这就是你张居正想要的?
  
  如今没了陈太后站台,一夜之间,他便有了性命之虞,当真是可悲可叹。
  
  便在这时,张宏展开最后一道诏书。
  
  高拱也突然睁眼,昂首挺胸,等待着宣判!
  
  他高拱,何惜一死!
  
  便在这时,他恰好迎上皇帝的眼睛。
  
  张宏正一板一眼唱道:“兹有少师兼太子太师、吏部尚书、皇极殿大学士,高拱……”
  
  还未念完。
  
  只见皇帝长身而起。
  
  一把夺过了诏书。
  
  丝毫不顾礼仪,将诏书捏在手中,走进高拱。
  
  他一字一顿道:“元辅,且听着!”
  
  高拱冷笑一声,矜傲道:“我听着呢!”
  
  朱翊钧点了点头亲口念道:“拱锐志匡时,宏才赞理,慷慨有为,公忠任事,佐世宗而有乂安,护先皇之于微末,辅少帝见足赤心。”
  
  “值国家多事之时,先为社稷万年之计,乃通海运,乃饬边防,乃定滇南,乃平岭表,制降西虏,坐令稽颡以称藩;威挞东夷,屡致投戈而授首。”
  
  听到这里,高拱矜傲的神情一滞。
  
  这……这是闹的哪一出?
  
  百官也怔愣不已。
  
  似乎,与想象中的展开不太一样。
  
  葛守礼眼中也燃起了希望。
  
  只听皇帝继续念道:“利同魏绛杜猾夏之深忧,策比仲淹握御戎之胜算。”
  
  “朕怀古念今,同谋两宫……”
  
  高拱的神情已经从矜傲变成了倔强。
  
  死死盯着朱翊钧的眼睛,想要看穿这位皇帝的心思。
  
  朱翊钧也毫不躲闪,一字一顿:“特,进高拱为,太师!加上柱国!”
  
  “及,赐拱诰券,封奉天翊卫推诚宣力守正文臣……”
  
  群臣躁呼。
  
  高拱死死地抿住嘴,一言不发。
  
  朱翊钧突然合上圣旨,抓住高拱的手,慢慢将诏书交到他手中:“封,定安伯!”
  
  “食禄一千二百石,赐良田万亩、府邸一座,于,松江府!”
  
  “本身免二死,仍追封三代,止身不袭!”
  
  朱翊钧放低了声音,缓缓松开诏书。
  
  也不管高拱作何反应。
  
  头也不回,转身走回御座:“钦此。”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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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定时错了,是三点半来着,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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