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九章 皆大欢喜 (第1/2页)
皇甫檀起身,对着海瑞长揖。
方致远也恭敬地对着海瑞高叉手行礼。
舒友良神情复杂地看着海瑞,顺手把放在桌子上的奏章拿了起来。
“我来看看,老爷到底写了什么东西。要是真的不对,我得提前准备好逃难的行李和家伙什。”
舒友良翻开,刚扫两眼,脸色就变了。
海瑞在他的上疏里,对苏州会审的一系列大案做了总结,认为江南世家多不法,缙绅不净,士林不实的根本原因,就是国朝对他们过于优渥,使得他们有恃无恐,胆大妄为。
如何解决这个问题?
海瑞提出四个解决办法,一是官员致仕不还乡。
从二品以上官员,致仕居住在南北两京,从四品以上官员致仕居住在省会,从七品官员致仕居住在府城,正从八品官员致仕居住在县城。
正从九品官员致仕?
几乎没有,一般官吏熬资历熬年月也能熬到从八品退休,正从九品就致仕,肯定是犯错误被开除的。
海瑞提出的第二个建议就是官绅一体纳粮,废除优免。
国朝没有免除官绅的赋税,只是优免了他们杂役和部分徭役,这一部分正在被张居正用一条鞭法逐渐货币化,当成人头税的一部分。
很多官绅没有足额纳粮,是勾结官府书吏,隐匿大量田地,把应缴纳的田赋分摊到其他自耕农和中小地主头上。
高拱和张居正相继力推的田地清丈和人口普查,就是要清厘出隐匿的田地来。
只是这一招在其它省还行,在江南之地就遭到层层阻力。
张居正费尽力气,请旨调动了锦衣卫在南直隶的力量,还请了少府监的商业调查科,手段用尽,才在南直隶清厘出二百三十三万亩田地,其中三分之二还是在安徽等地清厘出来的。
应天府和江苏省,尤其是富庶的三吴之地,就是一毛不拔。
既然如此不识抬举,就不要怪皇上跟你们掀桌子。
南闱舞弊案、禁书案以及大小作奸犯科案,把江南世家豪右的脸面按在地上来回地摩擦,再一起复兴社谋逆案,直接把隐匿田地最多的那些世家豪右,以及为他们摇旗呐喊的官吏、名士大儒们,一波流全部带走。
场子清干净了,海瑞上疏,在江苏和应天府再来一次田地清查。
清查隐匿,重新登记的同时,再把此前的优免全部免除,然后郑重宣布,以后大明官民一体纳粮,一体缴税。
海瑞在上疏里还提出了第三条,摊丁入亩。
张居正正在推行一条鞭法,推行后,国朝的丁银与里甲、均徭等合为四种差银,一起由地方官员征用。
按照祖制,这笔银子并不上缴明中央政府,用于地方各种摊派,实际上多落入官吏的私囊。
海瑞在上疏里提议,把核算下来的丁税平均摊入田赋中,按亩数征收统一的地丁银,不再以人为对象征收丁税。
这只是一种说法,其本质就是万民全税。
只要你有田地,必须纳赋;只要你有交易,就得缴税。
同时所有的赋税全部上缴户部国库,省、府、县负责征收、转运和入库。户部负责核算、验收和复查。
需要返还地方的补贴,征收完结再返还;律法该减免税赋的,也是先征收再减免返回。
并以此建立起完善的赋税和预决算财政制度。
接着,海瑞提出第四个建议,放松对户籍的控制,普通百姓,学生、文人、农民和手工业者可以自由迁徙,到工厂商号公司应工。
当然了,海瑞也提议刑部与户部协商,建立起一套人口出生、居住、迁移等登记制度。
舒友良看完后,不由地连连倒吸凉气。
“老爷,我去送这份奏章吧,顺便回京中家里,请老太太、夫人和哥儿、姐儿们,把行李准备好,随时流浪天涯。”
海瑞坐下来,捋一捋衣袖,“友良,不用如此危言耸听。”
“老爷,不是我危言耸听。伱这上疏递上去,张相是解脱了,你却套进去了。你这四法,尤其是前三条,这是在刨他们的根啊。”
舒友良扳着手指头跟海瑞在算。
“致仕不准回乡,高官只准居住在两京、省会,待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,这么多致仕高官全聚在一起,他就不稀罕了。
以前他们回到乡里,三品侍郎的牌子一挂,整个县只听到他的声音。就算是四五品的致仕知府,回到乡里,也是跺一脚地面要抖三抖的人物。
投献、兼并和隐匿田地一条龙,垄断县里乡里的买卖,再好善乐施,开办书院,诸生秀才举人一条龙培养出来。”
舒友良摇着头,感叹着。
“只要培养出一两位进士,这富贵又能延续一两代,成为真正的世家。
还有官绅一体纳粮,废除优免和摊丁入亩.老爷,张相的考成法还只是扬着鞭子拿官员们当牛马,你这三法却是把官绅的根全给拔了。”
说到这里,舒友良一脸的无奈,“老爷,你好不容易才当上巡抚,成为一员方伯,要且行且珍惜啊。你真要是把这上疏呈上去,我们又得卷着包袱走人,到处流浪了。”
海瑞只是笑了笑,“你的馆阁小字写得比我漂亮。浩举校过,你帮我抄一遍,用印拜发吧。”
“唉——!才过上几天好日子啊.”舒友良叹着气,去另一间船舱里誊抄去了。
入夜,船只停在千墩镇码头。
海瑞站在船楼上,背抄着手,仰头看着星空。
夜空清朗,深邃寂静,仿佛很近,你稍微爬高一点,伸手就能摘到闪烁的星星。但是又很远,当你凝视星空汉河时,发现它正在飞快地远离你。
舒友良拿着一件外套走了上来,披在海瑞的身上。
“老爷,晚上河风凉,多穿一件。”
“谢谢了友良,老夫,还有这个家,真的离不开你啊。”
舒友良咧开嘴笑了,“老爷知道我在这个家里有大用处了吧,那还不给我涨工钱。”
“呵呵,不涨工钱。”
舒友良黑了脸,“你这个吝啬老爷,一谈工钱就翻脸。”
“家人需要什么工钱?家里的钱都不是你管着吗?你即不会卷着钱跑路,更不会你吃饱了,老小还饿着。
一口锅里吃饭,要什么工钱?没工钱,涨什么工钱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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